顷刻间,天空阴云密布,越压越低,看起来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。
行人和商贩纷纷举头看天,都震惊不已:
“好好的天,怎么说变就变?”
“看来那人不是傻子,是个术士。”
商贩们开始七手八脚的收摊,行人也不再耽搁,立刻加快了步伐赶回家去。
骆蝉衣转头看向陆绝,他正蹲在地上,精心排列画卷的顺序,安之若素,气定神闲。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她问。
莫非会法术的不是自己,而是他?!
阴风四起,他用画轴将画依次压住,没有抬头,只说:“我说每次卖画都下雨,你信吗?”
“……”骆蝉衣无言。
别人不信,她信。
当她看到他生平册的时候,一面觉得难以置信,一面又感到好笑。
这个人的上辈子究竟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子?还是弑父杀母的狗崽子?这样的人生也太难了吧。
而见到陆绝之后,她越来越意识到,在她心中引人发笑的可怜数值,却是别人整个鲜活而悲惨的人生。
不一会工夫,大街上已经空空荡荡了,只剩下了街道两旁的空货架子,被长风吹得摇晃作响。
雨丝随着大风飘了下来,骆蝉衣看向空荡的街对面,这个时候那个卖梨的老大娘,应该已经蹒跚到家了。
老人家腿脚慢,如果不是他坚持劝说她提前往家走,恐怕今天免不了要淋上一场雨。
“哗啦”一声,陆绝撑起了一把白色油纸伞。
这也是他从竹篓里拿出来的,这么多东西,难怪那么沉。他确实没扯谎,竹篓里装着他的全部家当。
她正出神想着,一抹白色飘过头顶,阻隔了雨丝。
白色油纸伞,上面绘着一幅墨竹图,线条精致,惟妙惟肖,应该是他亲自画的。
他也走近,二人共打着一把伞。雨水顺着伞檐,像是一串串珍珠似的落下去。
油纸伞不大,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在了一起,能感到微微的温度透过来。
骆蝉衣微微转眼看向他,便看到一张菱角分明的侧脸,鼻子高挺得恰到好处,眼睛望着雨幕,目光氤氲,仿佛隔笼着一层烟雾。
第一次,骆蝉衣第一次感觉到,他有点可怜。
也许是他因为他为年迈的老大娘着想,也许是因为他撑开了伞后,第一时间偏向了她的方向。
一个人在波折磨难之中,能活着不算什么,想要善良却很难。
陆绝感受到了她的目光,也朝她看过来:“后悔了?”
她不甘示弱:“这算什么,一场雨而已。”
“人为财死,果然。”
“呸呸呸!那本来就是我的财!还有,”她用下巴点了下雨伞之外的大雨:“你确定能卖出去?猴年马月能凑够五十两?”
他静默片刻:“也不是每次都下这么大。”
她目光点了下头顶的伞面:“这也是你画的吧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有个好主意,你以后就卖伞吧,在伞面作画岂不是一样,关键和雨天很配。”
雨水的雾气慢慢升腾,模糊了他的眉眼,更显得他神色清淡:“卖过。”
“真的,你卖过伞?然后呢?”
“艳阳高照。”
“额……”忽然她再次灵光乍现:“那又卖画,又卖伞!”她还就不信了。
“也卖过。”
“也卖过?结果呢?”
“一样也卖不出去。”
“……”骆蝉衣无话可说,无形的空气中幻化出一个大大的惨字,印在了他脑门上。
雨势始终不见停,天地间一片迷茫,无数雨滴摔在在地上翻涌冒泡,双双打湿了鞋面。
“阿嚏!”突如其来一个喷嚏,骆蝉衣感到周身发寒。
戴上了颈间的银铃项圈,她便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众生一样,重塑骨肉之躯,五感俱全。
既吃五谷杂粮,就难免头疼脑热。值得高兴的是,她可以用法力压制伤病。
“拿着伞先走。”陆绝将伞柄递向她,显然是看出她受了凉。
她满不在意地摇头:“我誓与五十两共进退。”
他无奈,不再劝,转头看向别处,忽然眼神定住了,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。
她随之看过去,只见远处迷蒙的雨雾中出现一道身影。
那个身影不太高,体态窈窕,是个女子。
她没有打伞,似乎也不着急避雨。就那样一步步走着,步伐有些僵硬,在这样的阴沉的天气里,显得有一丝诡异。
女子越来越近,她穿着一身鹅黄色锦衫,看得出早已经湿透,湿嗒嗒地包裹在身上,将身形勾勒地凹凸有致。
头上原本精巧的流云髻已经塌了,珠钗也滑落在耳边,鬓发湿乎乎地黏在脸上,狼狈至极。
“姑娘,你这样淋雨很容易生病的。”骆蝉衣对着几步远的女子说道。
这真的是良心规劝,毕竟不是谁都有法力抵御伤寒。
女子停住了脚步,看向了他们,她的脸色泛白,神色有些伤感。
又垂下目光,看向他们脚边摆放的画卷,轻轻开口道:“卖画的?”
“嗯。”骆蝉衣说道:“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,你先找个地方避雨吧。”
“雨天卖画……”女子忽然扯了一下泛白的嘴角,有些自嘲地笑了笑:“怎么有人比我还痴。”
她走了过来,低头扫过一幅幅画,“画的倒是极好,家父向来喜爱这些,都卖给我吧,你们送到城南宋府。”
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,连同袋子一起交到了骆蝉衣手上。
骆蝉衣有些惊喜,打开来看,是整整一锭银子,她转头看向陆绝。
“太多了,没钱找给你。”陆绝看着那女子道。
她微微摇头,目光流露着失意:“不必找了,原本这钱……想给他买把新折扇的……可他没来。”
骆蝉衣一听之下,基本猜出了大概,这落魄女子原来是在等她的情郎,可惜情郎没等到,却等到一场倾盆大雨。
难怪女子脸上挂着无处遁形的悲伤。
骆蝉衣安慰道:“也许你等的那位被什么事情耽搁了,此刻正心急呢。”
女子看出了她的善意,对她苦涩一笑:“早就不是头一次了,明天,他又会站在我面前赔礼道歉,说着下不为例的话……”
“……”原来是痴情玫瑰薄情郎。
女子看了眼陆绝,又看向地上的画:“收摊吧,不来的人,永远都不会来了。”像是对他说,又像是对自己说。
陆绝:“明日午时前送到。”
女子点头,转身离去,萧瑟的背影与这苍凉的雨幕融为一体,渐行渐远。
“这么好的姑娘,也不知哪个这么不知好歹……”骆蝉衣忍不住感慨。
肩膀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,转头看去,是伞柄。
他把伞交给了她,自己则蹲下去整理起画卷。
他一半的身体都淋在雨中,可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急躁,十分爱惜地一一卷叠整齐。
骆蝉衣下意识地将伞像他的方向偏过去,为他遮住了头顶。
他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,头微微抬起,看向伞顶,又转头看向了她。
阴郁的光映着他的脸颊,衬得有些冷白,几缕细细的碎发腻在额头上,两滴水珠顺着眉骨缓缓流下。
他此刻的表情有些愣,眼神里不是感激,不是欣喜,竟然是惊讶。
他惊讶于别人对他的示好。
但很快,他就移开了目光,似乎是发现骆蝉衣看他的眼神愈发奇怪,于是低下头,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画卷。
直到良久之后,甚至骆蝉衣已经忘了这件小事,他背好了竹篓,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了句:“多谢。”
眼神没有看骆蝉衣,只是从她手里自然地接过了伞。
骆蝉衣又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这个人真的有点怪。
能看得出他对别人的好,是发自内心的善良,却被她一个寻常的动作惊得不知所措。
从前,没人对他好吗?
雨渐渐收了,淅淅沥沥地下着,两个身影共撑着一把墨竹油纸伞,踏着光亮如镜的地面,哒哒地走着。
“喜欢吃梨吗?”他突然问。
“还行,怎么了?”
“最好喜欢。”
骆蝉衣深深地看着他,感到莫名其妙。
他们穿街过巷,最终停在一个农家院前面。
里面的人发现了他们,房门慢吞吞地被推开,一个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。
竟是之前在街上卖梨的老大娘。
老大娘为他们打开了篱笆门,请他们进院子:“还以为你不会来了,骗我老太婆。”
陆绝:“不会。”
老大娘将他们引到屋内,暗沉沉的堂屋里,她指着地上的两筐梨说道:“筐可以送你们。”
陆绝将刚刚那收到的一锭银子递给老大娘。
老大娘反复掂了掂,发愁道:“这么多,我可找不起,这么多……”
陆绝:“随便找些零头就好。”
“你说什么,随便找个老头?……”老大娘狠狠白了他一眼,义正言辞:“我老太婆可是正经人。”她一负气转身进了小屋。
“噗!”骆蝉衣没忍住,笑喷了。
陆绝瞥了她一眼,满脸无奈。
好半晌,老大娘才蹒跚着走出来,手上拿着两吊钱:“只有这么多,你要是不愿意买了,就走吧,我老太婆大半辈子都过来了,想找老头早就找了……”
陆绝接了过来:“够了。”接着转身一手拎了一个筐,走出门外。
“再见啊,婆婆。”
骆蝉衣刚要走,却被老大娘叫住:“姑娘,这个年轻人可不正派,你要当心。”
骆蝉衣憋住笑,点头:“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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